【大逃猜｜00:00】法兰西多士
【大逃猜｜00:00】法兰西多士
作者：脆皮冰棍
夏日暑气渐浓的时候，阳光把整扇玻璃都晒得滚烫，教室上空的风扇尽了全力也没带来多少清凉，毕业班的学生们皱着眉头趴在桌子上，度过仅剩的几个难捱的午后。
郭文韬额角都是细碎的汗，短袖黏在背上隐隐有些发痒，校服长裤也被他卷到膝盖，露出小条细长又白的小腿。教室里只能听见聒噪的蝉鸣，偶尔有学生迷迷瞪瞪小声背课文的声音，郭文韬睁着眼睛趴了会儿，装作自己是流体，上身慢慢滑下桌子，弓着背从后门溜了出去。
午休时间，学校小卖部里除了昏昏欲睡的老板就只剩凉爽的冷气。郭文韬买了只冰棒叼在嘴里，呆在空调房里总算让他焦躁的心思沉淀下来，他一屁股坐在柜台前的小椅子上，把小电扇调了个方向直吹着脸，面无波澜地发呆。
他坐了没多长时间，有人推开小卖部的玻璃门进来，门口挂着的小铃铛叮呤作响。屋外的热气涌进来拍上他的背部，他还没来得及条件反射地往门口看，耳朵率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郭文韬？”
他回过头去，果然看见蒲熠星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他穿了一身衬衣加西装，袖口挽到了小臂，看着一副商业精英的样子，与以往随性休闲的风格不大相同，郭文韬一时没能移开眼，愣愣地看着蒲熠星走到他面前。
“现在是午休，你怎么在这？”蒲熠星说道，他又抽空抬头和睡醒的小卖铺老板打招呼，“给我拿个面包，没带卡，我扫支付宝。”
郭文韬闷闷地说了声“老师好，我这就回教室”，站起身来上身前倾跟蒲熠星点了点头，越过他身边要往外走。
蒲熠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等会儿。”他语气强硬，手上却讨好似的捏捏他，“你在外面等着我，不准走。”
冰棒早就化成了糖水儿，郭文韬使劲嘬嘬，用脚在地上画圈，乖乖在太阳底下等着蒲熠星出来。约摸不到一分钟，铃铛又响一声，蒲熠星拿着面包、功能饮料和一份快餐出来，“走吧，”他眯着眼睛说，“跟我来办公室。”
办公室被立柜分割成两片区域，只留了一个门的距离可以通过，但这并不代表交流不会被听见。郭文韬朝另一侧张望，却被立柜遮挡住视线。
“没有人，只有我自己。”蒲熠星打开办公室的制冷模式，把买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转身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那份快餐是给你的，太热了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吧。”
郭文韬点点头，也没和蒲熠星假客气，坐在转椅上轻车熟路地打开包装吃起来。
蒲熠星不是第一次给他开小灶了，郭文韬一边嚼着一边想，他从最开始的拒绝到现在习以为常地接受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年长的男人尽可能地在方方面面照顾到他，从他脆弱的胃到脆弱的心理，正因为一开始就开了特权，才让他在蒲熠星这里一路绿灯，坦然大方地闹别扭。
郭文韬抹了抹嘴巴，看了眼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的师长，“你不吃吗？”他踱步到蒲熠星身边坐下，“头疼？”
“有点，今天太热了。”蒲熠星揉揉太阳穴坐回办公桌前，简单咬了两口面包就放到一边，“你中午在这儿眯一会，还有半个小时午休就结束了。晚上下了课我去接你。”
郭文韬本都已经卧倒着缩在沙发上，听到他这样说忍不住支棱起上身，“去你那里吗？”他忽然觉得自己显得过于急切，只好干巴巴地又说，“我晚上要回宿舍，学校最近查寝查的很严。”
蒲熠星背对着光，神色有些阴沉地看了会儿他，郭文韬心里不想拒绝，只在面儿上绷着股劲儿，现在反倒怕蒲熠星顺势不让他去了，刚要开口说自己不怕就听蒲熠星叹了口气，“听话，过来。”他半敛着眼睛，脸色柔和下来，从左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个册子，“我给你开假条。”
这下郭文韬没再犹豫，他撅着屁股，两肘搭在蒲熠星的办公桌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他们要是给我妈打电话，联系不上我怎么办？”他眼里含着笑意，“我能说是在蒲老师的教师公寓里过夜吗？”
“郭文韬，适可而止。”蒲熠星的神态还是有些紧绷，想来头疼并没有好转，郭文韬猜他可能有点中暑了。他没再继续说，乖乖缩回了沙发里阖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浅睡眠。
他在睡梦中断断续续地听见蒲熠星小声打电话，蒲熠星只沉着嗓子应答，和对面没有过多交流。郭文韬下意识追着电话里的声音，却什么都听不真切，只让他自己的睡意渐散，他也不愿意睁眼，窝在沙发里不挪地儿。
人即使失去视觉也能觉察到聚拢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蒲熠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烧得他心里发热，郭文韬不敢动，原本好好安置的手脚也别扭起来。
他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眼闭得更紧，蒲熠星蹲下来遮住了眼前模糊的光线，郭文韬眼球都干涩到发疼。他终于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揉了揉他的耳垂，瞬即就又离开了。
随后他听见蒲熠星喊他，“文韬，”他语气平静，“韬韬，起来了，午休要结束了。”
郭文韬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迷茫地看了看蒲熠星的脸，对方神色温柔，眼睛里却藏着淡淡的疏离，他愣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没说什么慢慢走出办公室——
蒲熠星发现他装睡了。他笃定地想。他的耳垂在那间空调房里实在烫得突兀。
距离高考只有三天，毕业班已经不硬性规定学生晚自习上到十点钟，下午六点就有三三两两几个学生离开，其中就包括郭文韬。
蒲熠星近期不负责盯班，这时候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拎着包在拐角处倚着墙边等他。见郭文韬从远处走过来，蒲熠星就直起身子来笑着看他，像是接恋人回家的样子，莫名臊得郭文韬连脖子都是红的。
蒲熠星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语气听上去比中午时轻松了些，“饿了吗，晚上想吃什么？”他笑着跟郭文韬说，“中午没好好吃，我都要饿扁了。”
“吃什么都行，我想洗澡。”郭文韬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而且黏糊糊的，没太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蒲熠星顿了会儿才回话，顺手给了他一把钥匙，“那你先回去洗澡，我去食堂随便买点什么……拌面可以吗？”他看郭文韬点点头，接着说，“衣服你就扔进洗衣机里就行，晚上再洗，现在这种天气衣服好干。洗完澡了衣柜里面有居家服，不大好看，但穿上应该挺舒服的，不会过敏。”
郭文韬听他说“不会过敏”，脸上没降下来的热度又往上窜。蒲熠星正经地温柔起来他显然招架不住，他小声说了句“谢谢”，耳边传来蒲熠星一声低低的笑。
郭文韬第一次去蒲熠星的教师公寓是在半年前。
在那之前他因为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列出了三个解法招来了蒲熠星的关注，因为少年人的心性课下总和蒲熠星保持着博弈心理，年长的老师竟然也没说他越距，反而暗自搜集往年的高考难题和他分析最优解。
蒲熠星讲题的时候嗓音低沉，专注于某件事物时眼神又不自觉的痴情，有时候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烟卷味。郭文韬每每都有种被捕获的错觉，共处一室时耳朵烫得吓人，心里也总是静不下来，所以到后来他渐渐不再往办公室跑，蒲熠星也就没再单独找过他。
直到半年前的那次胃痛，郭文韬趴在课桌上冷汗直流，疼得直不起腰，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觉得自己后来好像被人背了起来，对方的背比他宽厚些，趴在背上也能听到呼哧的喘气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睡在柔软的床铺上，迷茫地坐起身时蒲熠星恰巧端着碗走进来，见他醒了朝他笑笑，“你晕倒在课堂上，我送你去了医院，跟你妈妈打了招呼先接到我宿舍来了。起来喝点粥？”
带着清香的勺子贴到他嘴边，郭文韬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接过粥慢慢喝。
“卫生间就在卧室里，一会儿去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蒲熠星没在卧室里长待，贴心地不给他心里压力，“我去处理工作，粥不够吃的话厨房还有。”
郭文韬洗完澡换上了蒲熠星帮他准备的睡衣，其中还包括一件全新未开封的新内裤。他头发吹得半干，整个人扑在床上陷进柔软的被子里，鼻腔里都是家的味道。郭文韬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走出去。
蒲熠星耳朵里插着耳机，仰躺在沙发里捧着手机表情认真，余光看到郭文韬出来愣了愣，手上的操作也变慢了，过会儿郭文韬就听他说，“哎呀，死了。”
“怎么了，睡不着吗？”蒲熠星没再去管手机，坐起身来笑着看他。
郭文韬低下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想跟你说声谢谢。”
他等着对方说话，但始终没听蒲熠星出声，他好奇地抬起头来，见蒲熠星愣愣地盯着他的脖子，脸色不太好看。郭文韬顺着他的视线看，在自己脖子上发现了一小块红痕，他这才觉得有点痒。
郭文韬挠了挠周遭的皮肤，不好意思地跟蒲熠星说，“我是过敏体质，这里、这里有棉麻的衣服吗？”
蒲熠星的视线顺着脖子落在他脸上，他盯了好一会儿，盯到郭文韬恨不得立马钻回卧室里，才小声嗫嚅着重复，“……过敏…………”他像是在想什么，又坐了会儿才站起身来往卧室走，“这样，你自己挨个摸摸，觉得哪个舒服你就穿哪个。”
蒲熠星把衣柜打开要他自己挑，郭文韬更加愧疚害羞，脑袋都快扎进衣柜里。蒲熠星就站在他身后，“你是过敏体质吗？”他问，“平时会很麻烦吧。”
郭文韬点点头，“我随身都带着过敏药。”
“现在需要吃吗？我去给你接杯水。”蒲熠星说。
郭文韬赶忙说，“不用，只是这点儿红而已，不严重。”
他挑了件布料舒服的短袖打算换上，蒲熠星却还站在他身后没走。郭文韬想着去浴室换，又觉得本身都是同性更欲盖弥彰，像是心里有鬼，于是干脆一咬牙跺脚，背对着蒲熠星在衣柜前换了衣服。
他把换下来的衣服递到蒲熠星手里，见对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要不要打游戏？”蒲熠星笑着问他，“玩过吗？”
于是接下来一向稳居成绩榜高位的学霸惨遭滑铁卢，郭文韬挨着蒲熠星腿边坐在地毯上，按照对方教授的操作磕磕绊绊地回击、成盒，周而反复，乐得蒲熠星脸都酸了。
到后来蒲熠星手把手教他，两个人一人戴一边耳机，“我跟你说，玩这种游戏为什么要戴耳机，就是要听声辨位你知道吧，就你听他的方位，然后再——哎呀，我靠我靠我靠！这谁我靠、……还没捡到枪、……落地成盒了。”
两个人盯着屏幕愣了三秒，随后一起大笑起来，身为师长的男人嚷嚷着教学翻车，郭文韬乐得开心，扬起脑袋往上看时正撞上蒲熠星的眼神。对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里含笑、眼神柔软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此时和他的距离不过咫尺，郭文韬不由得注意到男人的嘴唇，脖子探过去了一点。
“时间也不早了，”蒲熠星忽然说，他舔舔嘴唇把手机放到一边，到厨房倒了杯水，倚着餐桌看着他说，“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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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韬，你报了哪里啊？”同桌忍不住凑过来看他的志愿表，“哇……北大、清华，牛逼。诶，你填的都是北京的学校啊？”
“嗯。”郭文韬点点头，想起来什么似的弯了唇角，“北京是首都嘛，想去那里看看。”而且有人在那里等他。
同桌懵懵地点点头，看郭文韬和他打了招呼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他隐约在教室拐角出看见一个人影，那人斜靠在墙上像是在等人，然后他就见郭文韬愣住，随后加速度向那人奔去，跳起来扑进那人怀里。
同桌挠了挠脑袋，那人逆光站着他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却莫名觉得眼熟。
可能是郭文韬的哥哥吧，他想。
FIN.
Notes：
西多士的全称是“法兰西多士”，起源于法国，法文叫pain perdu，又称French Toast，口味可咸可甜，像暗恋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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